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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晨省散了之后,尹繁素专程留了下来,郑重地朝顾云羡行了个礼，“臣妾多谢姐姐。”
“繁素你这是做什么？”顾云羡伸手扶起她,“我不过替你说句话而已,算不得什么。”
“臣妾不是谢姐姐为臣妾解围,臣妾是谢姐姐信任臣妾。”尹繁素认真道，“宫里那些流言,姐姐必然是听到了。但姐姐仍愿意相信臣妾,便是对臣妾莫大恩德了！”
顾云羡闻言轻叹口气，“都是自家姐妹，别说什么恩德不恩德，没生分了。我相信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害我。我觉得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情,不仅我看重，你也一定看重。”
“是。臣妾自然看重！”尹繁素说着，眼睛有些湿润，“其实姐姐回来那天，臣妾就想跟姐姐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姐姐千万别被宫里那些传闻迷惑了。陛下这些年对臣妾是很好，比旁人都好，但那不过是看姐姐份上而已。您陛下心中，与所有人都是不一样。”
顾云羡沉默一瞬，微笑道：“我自然知道那些流言是沈竹央她们刻意放出来，我不会上当，你放心吧。”拍拍她手，“今儿下午把阿杭带过来，多年不见，我实想念他得紧。”
“阿杭也很思念姐姐。”尹繁素道，“他一直记得姐姐从前对他疼爱，便是姐姐离开这几年，也时常念叨起您。”
顾云羡知道她这是含蓄地跟自己表示，姬杭不会与弟弟争什么，遂笑道：“我明白。阿杭一直是个好孩子。”
顾云羡回宫一个月之后，朝堂上正式提出“皇五子年纪渐长，宜早定尊位，出阁读书”。
立嫡子为太子是大势所趋事情，确定下来十分顺利。虽然期间仍有个别大臣不死心地表示皇次子聪慧过人、也可以立为储君，但都被众人不约而同地忽视。
很，皇帝便降下圣旨，第二年开春之后正式册立皇五子为太子，并为其挑选太子太傅，传道授业。
消息传到椒房殿，众人都很高兴。阿瓷有些不好意思道：“贵妃娘娘当真不曾与小姐争过什么。这一回，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怀疑人时候不含糊，认起错来也很干脆，真正直率。
顾云羡摇摇头，无奈道：“你也只是担心我，我明白。”
根据她这些日子暗中打听来消息，皇帝确实对繁素多有偏爱，但那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皇帝这五年来一改从前耽于女色状态，每个月多来后宫一两次。宫人说“陛下驾幸后宫，十次有八次去贵妃娘娘那里”，但他们没有想过，由于总次数太少，所以虽然贵妃已经比旁人都要得宠，一年到头其实也见不到皇帝多少次。
后面这一点别人是不自觉忽略，沈竹央却是刻意忽略。不仅如此，她还抓住这件事，自己对局势还不明了时候来离间她和繁素。算盘打得挺好，却低估了她对繁素信任。
至于朝堂上那些要立皇次子为储君声音就不值一提了。什么时候都不会缺那些特立独行、爱和众人对着干大臣，说穿了不过是博人眼球而已。何况，这些人也许根本就是受了谁指使，为了某种目而来。
她们以为自己茂山清净日子过久了，便不熟悉这宫里阴谋算计，也未免将她想得太过没用。
便是为了阿桓，她也不会这么轻易被人迷惑
十一月初，朝中又出了一件大事。有个江南名士写了一篇文章，名为追崇先贤，实则责骂君王。皇帝少时荒唐任性、登基之初强纳弟妻、废后又复立等事情都被搬了出来，狠狠斥责了一番，言辞犀利又毒辣。
若光非议私德便罢了，关键是文章后，名士笔锋一转，称所谓政不过是皇帝为了满足自己私欲、一揽大权而折腾出来产物。什么心怀天下、为国为民，不过是个借口。
此文一出，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据说皇帝看到这篇文章之后被气得不轻，连许久没犯头疾都给引了出来。吕大人上去劝慰，皇帝却把手里捏着狼毫笔折成了两半，吓得御前服侍人跪了一地。
这件事直接后果便是，慌不择路吕川亲自去椒房殿请了顾云羡，求她去劝劝陛下，别跟不值得人怄气，伤到自个儿身子。
“陛下前阵子刚感染了风寒，太医开药还没吃两天呢，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吕川唉声叹气，“臣看陛下素日为国事烦忧，吃不好睡不好，如今还要受这些冤屈，心里真是难受。这些名士，自己写了文章博了名声，却不想想被他骂过人要如何平这口心气！偏偏陛下还不能重处他，实是……”
吕川都亲自过来了，顾云羡自然不能推辞，跟着去了大正宫
她进去时候皇帝正拿着一本折子批阅，听见声音抬头一看，正对上顾云羡雪荷般素净脸庞。
他愣了一下，撑着头苦笑起来，“吕川把你搬来当救兵啦？”
“听说你被气到头疼，吕大人急得不行，所以请我来看看。”顾云羡走上前去，“怎么了？不过是个酸腐文人空谈文章，你何必如此上心？”
皇帝瞥她一眼，“你没看过他写什么吧？”
“没有。”顾云羡摇摇头，“不过内容我都听宫人说过了。”他又不是第一次被读书人这么骂，当年崔朔那份精彩弹章还历历目呢！
皇帝顺手从一旁折子里抽出一份扔给她，“你自己看吧。”
顾云羡有些莫名其妙地打开，扫了一遍之后立刻发现了关键。
原来这位名士除了大肆抨击皇帝荒淫昏聩、权欲熏心之外，还做出了一个大胆指控。
“宣懿皇后素不喜景氏，今上却执意迎其入宫，违背母意。余深夜思及宣懿崩殂之事，或与此有关……”
手指不自觉扣紧折子，她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一见她反应便知道她看到了关键，眼神中苦涩和自责愈重，“这人骂我什么我都可以一笑置之，唯有这个，我不能装作没看到……”
顾云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从来不曾听宫人提起文章中还有这么一笔，想来是这话太过大胆，没人敢议论。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名士是知道了什么，多半只是他自己胡乱揣测，却不想正好戳中了皇帝心窝。
上一世，太后诚然是被皇帝纳入后宫景馥姝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