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五年(2 / 2)
沈梦站在晕黄的路灯下仰首看向古朴又透露出历史厚重感的房子,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好像她还住在这里一样,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又好像她离开了很久,抛弃了跟随她五年的家居用品,抛弃了这里的一切。
傅胤丞小朋友没有大人的多愁善感,他第一个踏上门前的台阶,转身对三个大人招手,“爹地、妈咪、干爹,你们快来呀。”
儿子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怅惘,她把行李扔给两位男士,跟在儿子后面拾阶而上,“帅宝,知道钥匙在哪里吗?”
“知道哒。”
小家伙笑呵呵地回答,跑到了门口,在门与墙壁的拐角蹲下来,撅起屁股,在花坛里摸了摸,然后站起来对大人亮了亮手里的一把铜色的钥匙,“妈咪,找到了。”
沈梦笑着接过儿子手里的钥匙,对准锁眼插了进去,转了三圈,咔哒一声响,入户门顺利被打开。
这是一栋三层楼高的房屋,一楼大门是入户门,堆放着房主的杂物,她和宋成彦的公寓在二楼,门对门,三楼则是露天阳台,晾晒衣服和养花种草的阳光房。
她离开后,宋成彦依旧住在这里,直到他离开去了非洲当无国界医生,所以空气里没有难闻的、久未住人的气息。
考虑到房屋的年龄,室内没有装感应灯,她借着外面的路灯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水晶吊灯瞬间亮起,室内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她又回来了。
傅辰渊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黑眸淡淡打量这里的一切,客厅里的家具没有铺上白布,而是铺了一层粉色的蕾丝,所以他能够清楚地浏览这里的装潢风格——典型的英伦家居风格。
奢华、精致。
不知不觉使人进入二十世纪以前。
以他专业建房子的眼光来看,这栋建筑价值不菲,年代久远,况且又是在地理位置非常方便的街区上,房租不便宜,关键是不一定能够租到。
他的女人能够住在这里五年,房租又不是很贵,那么宋成彦与屋主的关系值得令人探究、玩味。
向东最后走进来,顺手关上了大门,“我说你们就把钥匙藏在墙角旮旯的花盆里?也不怕被人顺手牵羊顺走?”
一楼没有什么可看,沈梦领着他们上二楼,“这个街区都是古建筑,已经被列入文化遗产保护范围,有的建筑捐献给了国家,有的建筑屋主依旧保留,街道里有二十四小时监控录像,定期还有警察巡逻,治安没有问题。”
“怪不得你们如此嚣张。”向东以往来找俩人聊天,都是他们在家的时候,五年里倒是不曾见过楼下大门的钥匙。
傅辰渊黑眸一闪,宋成彦的家族他一直没有查到有用的情报,如此看来,宋家只怕不是豪门世家如此简单。
傅胤丞小朋友早就爬上了二楼,他已经在生活了五年的公寓门口站定,等着妈咪开门。
沈梦这次没有从阳台上的花盆里找钥匙,而是直接走到门口,打开滑盖,在按键上输入儿子的生日数字,电子音乐响起,门开了。
向东每次看到这扇门都会嘲笑俩人,这次也不例外,“傅大少,你可看到了吧,梦丫头和成彦太搞笑,楼下那扇门用的是原始的铜锁,防的是君子;楼上的却用先进的密码锁,防的是小人;真逗。”
傅辰渊不置可否,拉着行李箱跟在儿子的后面踏进屋内。
沈梦抽了抽嘴角,特意站在房门口,她从向东手里接过她的行李,把他挡在门外,“你也累了,快去对门休息,等成彦到了,我们再聊。”
“喂喂,不带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好歹请我进去喝一杯啊?”向东当然看出来她不想让他在傅大少面前提及她和宋成彦的过去,不过他确实不是故意提到的,完全是看到这扇门,本能的反应。
沈梦不客气地当他的面关上房门,“成彦那里应有尽有。”
向东看着面前被关上的房门,无语地摇了摇头,拎着自己的行李转身走向对门,输了几个数字顺利打开房门,哼着歌走进去。
一目了然的格局,大约六十平米,暖色调的装潢,暖色调的家居设计,厨房和卫生间独立隔开,客厅与卧室相连,中间只用米色的帘幕遮住。墙上没有多余的画,全部被用来设计成书架,圆形的餐桌放在客厅的中间,餐桌后是四人座印花沙发,正对着镶嵌在书柜里的四十寸液晶电视机。
厨房和卫生间里都有窗户通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主卧的床后面是殷实的墙,墙上贴着小家伙的涂鸦作品,白纸的颜色已经泛黄,纸上的作品也跟着褪色,不过依稀能够看清小家伙画的是妈咪;再观这张她睡了五年的床,一米五宽度的床,欧式床架,她在这里度过了五年的寒暑,只守着儿子一人;衣柜不大,只有水榭江南的一半大小,靠近墙角、与床很近的地方摆放着一架纯木头打造的婴儿床,据他猜测,小家伙长大后,一定是用来被她堆放换洗衣服的地方。
空间不大,却被充分利用,母子俩人住绰绰有余。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房间里空气清新,桌面上没有灰尘,客厅窗户上的那盆绿萝勃勃生机,一点都不像是被空置了半年的房屋。
傅大少静静打量了半晌,傅胤丞小朋友察觉爹地与众不同的气场,乖乖地从书柜的抽屉里拿出影集坐到了沙发上,等着爹地参观房间后,他就会和爹地介绍每一张照片的由来。
沈梦自然也跟着傅辰渊把房子浏览了一圈,他沉默不语,她大气也不敢出,要知道傅大少不说话时,气场是无比强大的,正如俩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他专心致志打高尔夫的模样,令人猜不透看不清。
直到傅大少把目光投向那盆绿萝,她才意识到出了问题,联想到她在节前发给宋成彦的短信,很快就明了,“我节前给他发的短信,一定是他请人过来给房间清洁打扫了下,傅爹地,你可要替我还人情啊。”
宋成彦心细如发,她没有主动提及她会带傅辰渊来,但是他一定能够猜到傅大少会更过来,就是不知道他是在他们通了电话后派人来打扫,还是通电话之前,抑或是每个月都让人来打扫一次。
她不敢继续深想下去,一旦往下深想,平静的水面就会被打破,激起暗藏的水流。
傅辰渊扫了一眼企图推卸责任的小女人,他的女人魅力太大,也是件让他头疼的事,他走到四人座沙发旁坐下,陪儿子一起看他拿出来的影集,“你是我的女人,儿子的妈咪,人情自然归我来还。”
沈梦悄悄吐了舌,走到厨房去烧开水,不用说水电煤气费宋成彦都给她交了,“你们父子俩饿不饿?要不要上床休息会?”
头等舱的椅子再舒服也比不上自家的床,午夜到达,清晨到公寓,因为时差的影响,她一点都不困反而精神奕奕,想来父子俩也这样。然而出于在乎和关心,她还是要多嘴问一问。
客厅里传来一大一小的回答,“不饿、不困。”
沈梦莞尔,多么简洁明了的傅氏作风回答。
她把水壶放到电磁炉上,然后检查橱柜里的东西,她记得离开这里时,橱柜里能吃的食物都被她送到了隔壁,连带着儿子爱吃的零嘴也送了过去。她刚才问父子俩饿不饿,是因为她在成田机场买了好几包拉面,打算煮面条给他们吃。
橱柜里很干净,没有任何食物。她放下心来,一点都不愿意见到宋成彦变成田螺姑娘,为她准备一大堆吃食。附近的面包店要在早上八点开门,期间他们饿肚子的话只能拿拉面来填充了。
从厨房出来后,沈梦就把行李箱打开,没有急着把衣服挂起来,而是先把在东京积累下来的脏衣服拿出来,拿到卫生间去洗,她先放了一盆温水浸泡衣物,接着晃到卧室里,揭开床罩,打开衣柜,找到刷子拍打床铺,絮絮叨叨的灰尘被拍了出来。
还没等她唤傅辰渊,他就走了进来接过她手里的干净床单,和她一起铺在了床上,俩人又合作一起套了被套。
他们要在这里待上三五天,在元宵节之前回到港城就行,傅大少不愿意住酒店,傅胤丞小少爷也不愿意住酒店,作为傅大少的女人和傅胤丞小少爷的妈咪,当然要把床铺收拾好。
“今年七月份退租?”傅辰渊看到了搁在墙角的折叠床,小家伙曾经和他提过,他和妈咪睡觉会感冒,自己都是独自睡在小床上的。
沈梦从柜子里把两个枕头拿出来,准备待会儿和洗过的衣服一起拿上楼晒,尽管太阳少得可怜,晒也比不晒好。
“嗯,房租费已经交了,提前退租也拿不回来房费,我就没把心思花在这上面,想着米兰大赛结束,还可以回来住几天。”
傅辰渊坐到床上,床很柔软,床单被套大方素雅,不花哨,一如她的为人。
他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微微使力就把她抱在怀里,他的唇碰触她的,“这次回去前,把房子退掉如何?”
她内心一动,主动吻了吻他的唇,儿子在外面,她不能乱来,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就和他拉开一些距离,“依你。”
既然与他相认,留着这间公寓也是徒增伤感,那么不用等到七月份就可以退掉,何况也该退房了,有傅大少在的地方,才是她和儿子的归属地,下次再来英国,就是纯粹来度假了。
他介意,她就顺着他来,毕竟当年因为她的一意孤行,害怕受伤,导致男人缺失了孩子成长的最关键五年,索性他们的儿子没有走上歪路。
水开的声音打破了俩人的腻糊,傅辰渊去厨房倒水,沈梦去卫生间洗衣服,断断续续忙到七点钟时,门铃声响起。
沈梦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向东,他穿着乳白色的套头绒衫,手里推着五星级酒店的不锈钢餐车,笑容满面地道:“我请你们吃早餐。”
小家伙从她的腰旁探出脑袋,“干爹,有没有提子奶酪?”
沈梦就算不想让向东进门也不行,她让开距离,让向东把餐车推进来,“帅宝,不要吃甜食。”
儿子最近甜食过量,过年期间明显又胖了一圈。
向东把餐车推进来,笑道:“当然有你爱吃的提子奶酪,而且特地让厨师少放点糖,保证让你吃下肚不发胖。”
小家伙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站在餐车边等着开动。
傅辰渊对于向老板的不请自来没有意见,对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高级餐车更是没有多问一句话,不动声色地坐在客厅的圆桌边用早餐。
圆桌小,向东端着咖啡杯坐在沙发上,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房间,心里既为好友喝彩也为好友忧虑。
唉,宋大医生的细心关怀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
沈梦捕捉到向东暗含深意的眼神,心不动则不妄动,她秉持餐桌礼仪,安静享用可口早餐,就是不主动说话。
傅辰渊为儿子倒了一杯牛奶,然后看向对面的小女人,“我待会要出去办点事情,若是宋医生过来,请他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们中午要请他和向老板一起吃饭。”
沈梦柠眉,傅辰渊突然外出办事,难不成是把时间留给她和宋成彦叙旧?
向东看了看沈梦,又看了看傅大少,好心地提议,“傅大少,要不要我给你带路?”
傅辰渊是真的有事情要处理,如果不是这次陪小女人来伦敦,他之后也会抽时间过来一趟,向东主动提出当地陪,他自然乐意,“如果不麻烦的话。”
沈梦见他竟然答应了向东的随口提议,不禁多看了男人几眼,“你怎么没和我说你有事要办啊。”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真以为她和宋成彦之间有猫腻?所以故意找借口出去,好把地方留给他们叙旧?
这是要吵架了?
向东咳嗽一声,端了一份意面离开,“傅大少,我在隔壁等你,临走时你叫我一声。”
“嗯。”傅辰渊轻声应下,同时对正在喝牛奶的儿子说道,“帅宝,你去陪干爹吃早饭,爹地和妈咪有事要说。”
小家伙一向听傅辰渊的话,哪怕发现妈咪突然不高兴,他也没插嘴,乖巧地端着意面跟着干爹走了。
沈梦目送一大一小离开,才耍脾气地离开餐桌,看也不看傅辰渊,径直向卧室走去。
傅辰渊叹气,拿小女人没辙,他找借口给她和宋成彦叙旧,她反而不高兴,要知道他在飞机上就考虑良久,痛定思痛才决定的结果。
他抽出纸巾擦净嘴,推开椅子跟着走进卧室,她坐在床沿,低垂着脑袋,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他挪步走到她面前,开口解释,“博恩的欧洲合作商,伦敦这里的某个厂商被人暗中动了手脚,断了和集团的合作,国际金融大厦无端少了一批建材,我本来已经安排人来洽淡,既然我今天在这,当然要亲自走一趟。”
沈梦惊愕,倏地抬头看向他,正要开口,她的嘴被他伸手捂住,她凝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傅辰渊松开手,顺势搂着她的腰坐到她旁边,“你会乱想也很正常,我确实有意要避开,你和宋医生久未见面,他身体才又康复,你们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你们的五年我参与不了,你们之间熟悉的话题我听到肯定不好受,所以,夫人,请明白为夫对你的用心良苦,让你和他独自相处,我委实不愿。”
她难为情地靠在他怀里,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的感受她最明白,正如姚倩羽在楼下用餐,她不愿意下楼,偏要故意勾引他,把他留在楼上一样的道理。
想到这里,她主动坐到他的腿上,投怀送抱给他玩,摸摸那里,蹭蹭这里,“那你早点回来,向东对这里很熟悉,让他跟在你身边。”
傅大少很满意沈美人主动送豆腐,抱着她在床上腻糊了十分钟才放开,“尽量保证中午回来,如果有变故,会提前通知你,我还要替你还人情。”
人情不是债,还起来要人命,宋成彦的人情不得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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