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斯维斯公爵贵为南商团军领,自然有说一不二的权势,而且在组织实施战场级别指挥方面,他并不逊色于任何人、包括他正面对的花雨峡指挥官。公爵很快就进入了战地指挥的角色,一个个口令从略显单薄与苍白的嘴唇间迸出来,从部队合成到攻击部署,他的计划严谨周密又充满想象力。
在斯维斯公爵的指挥下,这些被临时抽调来的部队聚拢成团,又分成几个波次进入峡谷,前后连贯,尾相顾,行动顺畅得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商团军,是勇猛有余灵动不足,所以才在峡谷里撞得头破血流的南商团军。
“所谓的风格,是指挥官给予部队的。部队鲁莽笨拙,那都是因为指挥官。”在指挥间隙中,斯维斯公爵还有余力教训人,“对上这种以阴险狡诈著称的敌人,你必须破坏他倚重的优势,找到关键点最重要——勇猛或者细致,仅仅是待你选择的方式!”
要知道,在公爵大人的人生经历中,实战指挥的经验并不多,这无形中令他的手下更加羞愧。将领们围着地图一言不,老老实实的当起了学生。他们耳听参谋的汇报,手里在描绘战场动态,并试图从中领会到双方统帅的指挥思路。
公爵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的排兵布阵里隐含着大量的资讯和后手;敌军指挥凯南少将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因为在公爵的行动里,可以推断出敌方原先的设想和套路。就在商团军侵入峡谷不久,突前的左一侦察部队就与斯比亚人遭遇——当然了,他们一如既往的被坠石袭击,灰头土脸不说,还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
“退。”公爵向他的私人副官做了个手势,“左三侦察队加。”
一张小圆桌立即被支在观察窗边,桌面被铺上比雪还白细的桌布,银丝拉制的杯垫压住了布角,细瓷的高颈茶壶被擦得铮亮,小竹筐里的点心散出诱人的香气……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公爵大人,下午茶布置完毕。”私人副官恭谨地回禀,“请享用。”
“空中侦察部队,起飞二十个两人组,再运十个魔法师上去。”斯维斯点点头,端起桌上唯一的茶杯,“间隔一里传递战况,遇袭即退,轮番上阵——魔法师隐藏后队,缠住对方的空中单位。地面部队按方案进行,后队魔法师不要动作。”
等杯中的茶水消失五分之一后,前线的消息传回,作战参谋气喘吁吁的跑来:“报告长官,右四侦察队与敌遭遇,产生微量伤亡!”
“退。”公爵的命令简单明了,“右一侦察队加。”
“报告长官,左三侦察队遇袭!”
“退,左五侦察队加。”
“报告长官,左五侦察队被包围!”
“顶住!左一侦察队折返,全前进。”
“报告长官,左五侦察队压力减轻,左一侦察队又被盯上了!”
“这样啊!”斯维斯轻轻摇晃着茶杯,注视着从杯口升起的热气,“右翼侦察队全体加,对沿路阻碍之敌实施破击战术。”
“可是长官,这样一来我们的侦察兵就完全暴露了……”一位冒失的中校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公爵只用眼角余光扫了出声的方位,中校就现自己被一道肃杀的目光笼罩,期期艾艾的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商团军侦察兵和尾随的突击队开始执行新的战术,这种几近鲁莽的动作不但令商团军的参谋们疑惑,也让斯比亚军的参谋摸不着头脑。那些全移动的商团侦察兵都很兴奋,一点都不顾及自己像是夜里的火把那么显眼!情况很快就传到花雨峡深处的斯比亚指挥部,传令官小跑着上了薄雾笼罩的山谷鞍部,向他的长官汇报了这一切。
“不用着急,这是小白脸公爵在跟我们打招呼。”凯南少将缩头缩脑的坐在树荫下,面色比他的对手要苍白的多,语气也有点懒散,不过这是因为血族在白昼光线下会快流失营养的缘故,“既然人家送上了问候,我们也不能无动于衷。让他们右翼的侦察兵再前进五里才打,想必他们那时就会耗完体力——除了值班部队之外,各处的部队都要隐藏好,魔法师可以对敌空中单位出手,但绝不能升空暴露(河蟹)。”
“遵命。”参谋担忧的问他,“长官,难道您一点也不担心敌军潜入我纵深制造麻烦吗?”
“连试探进攻都没信心撑下来,你还真够逊的。”凯南少将举起手边的银碗喝了一小口,配合着凄苦神色把红色汁液吞咽下去,放弃了走出树荫与阳光斗争的念头,“他们不肯进来才是麻烦,我们辛苦修筑这条防御,拓宽河道,增添堡垒,累得跟狗一样。但如果敌人不进来,这些河道和堡垒就就修的毫无意义——现在多好,有了第一次攻击,好戏就该上演了。”
在这个时候,凯南少将身边没有人会同意“好戏上演”的说法。
事实上,这些年轻的中级军官都很务实,对他们来说,放敌人冲过防线简直是一种耻辱,他们绝不会老实执行的。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不要把你们心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馊主意拿出来献丑。”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见不得光的凯南少将一点自觉都没有,还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瞄着别人的脖子,“我说五里,就是五里;我说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谁敢阳奉阴违,自己先抽碗血端过来——现在,都给我滚蛋!”
虽然调来花雨峡没多长时间,但凯南在下属面前具备足够的威势,军官们看看那个装着补品的特大号银碗,然后向凯南报以憨厚腼腆的笑容——家畜血液能补充的营养有限,而且腥气浓烈,少将本人常因为这个事情无名火。
不过,少将这次的话算是有点严重,一个血族跟你讨论有关鲜血的问题,谁都无法泰然处之吧?其实,在平常的时候,他说话做事都是相当优雅的。之所以说出一番与自己风格不符的重话,凯南少将的确是有难言之隐……当然,他不是想念人血的味道。
那些最重要的事情,只有科恩-凯达才能知道;那些埋藏在战局中的谜团和谋划,只有总参谋官才能知道;而眼前这场战斗的真正走向,凯南少将已经无比荣幸的获知……但他的下属们却不能,校官与将官的区别,可不仅仅只是肩膀上军衔的颜色(河蟹)。
这也就是说,凯南为了某些内情而采取的正常应对措施,都有可能引起下属们的猜疑。而他则要伤透脑筋找理由去掩饰,用尽千方百计也要保证措施顺利实行。所以在这种时候,进行恐吓或者耍耍赖皮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斯维斯公爵,你还真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对手。”在心惊胆战的下属们离去后,凯南才站起来,他肩后的长披风像蝙蝠翼一样包裹住身体表面,让他看起来既雄壮又阴沉,“来人。”
一团半透明的烟雾从树冠上降下,里面传出恭敬的声音:“请吩咐,尊贵的少爷。”
“把斯维斯的作为汇报去总参谋部,请他们尽早做出判断。”凯南少将那温柔的双眉带着一股子忧郁,“花雨峡啊花雨峡,你可要生冷不忌才行。”
这一天,是战争零时之后第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