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她低垂着头,微闭着双眼,正在静静梳理着自己的长,一张凝脂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微风里,她头上的垂柳和身畔草叶一起浮动着,而她本人却仿佛是(立~独)于这环境,连一根丝也不晃动分毫。
她白皙的面容皎洁无暇,她眉目间静无一物,目力所及这处,这里再没有任何一样能与她争辉的存在,她,就是这一切的焦点。
薄雾,正渐渐的生成,一点点漫过了水面,一丝丝挤过了草丛。
密林外面,有稳健的脚步声响起,并且坚定的一路移动过来。但越是靠近小溪,这脚步声就越是缓慢,声响也就越大——似乎脚步声的主人正在极力挣扎着,在到达她身后时,每一步之间的空隙已经相当大了。
女子不闻不问,犹自梳理着手上的一缕长。
在她身后十步的地方,来人最后一次踏步声大得出奇。
这一声,分割了一切。
杀那间,漫天的月华收敛,四周的水声蛰伏,就连轻抚在河面的微风,也仿佛静止下来。但水依然在流动,月华如旧照耀大地,只是这一切夜的神韵,却像是被封印在时光之中,再也没有任何意境可言。
女子眉头一紧,放下玉梳,修长的手指绕东这,将手中长缓缓盘成一个簪。然后,她睁开了双眼——周围的一切灵动与活力,已经重新流动起来,而且都依附在她身上,并再由她向周围散。
因为那一声脚步而失却神韵的万物,终于又经由她的恩赐而恢复过来。
身后传出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月影下,来人单手扶住的佩剑微不可察的震颤着,他的呼吸也不如初时那么平缓,而是短促了许多,在他脚下弥漫的雾气,被无形力量一层层的排挤开去,犹如水面的涟漪。
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器,虽然只是静静的伫立,却充斥着割裂一切的威慑,让人不敢正视。
女子幽幽的叹息一声,眉头轻轻舒展,婉约的转过身来,一袭长裙在风中轻荡,正是光明神族长公主殿下,丽瑞塔·克纳赫。
两两相顾,无声无言。
她那一双眼瞳灿烂若星,温柔的目光一寸寸的将那人缠住,圈进自己的视野。
在她的凝视下,他如刀锋一般冷洌和锋利的目光,在快的软化、消融。尔后猛然明亮!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这份明亮向她传递过去——丽瑞塔像一面至纯至净的镜子,将他明亮的目光映照、放大,直到彼此间再无他物,直至这明亮如火焰一般汹涌澎湃,点亮自己、点亮对方、点亮周遭的一切!
弥漫在两人四周的雾气,正被无形力量翻卷蒸腾,一时形如万千花瓣,一时浩如苍烟海……又在无声的沉寂中平复下来,最后化作点点晶莹的露珠。
一朵绯红的花朵被他拿出来,缓缓举到身前,在娇艳的花瓣之后,是一张pin静的脸庞——虽然俊美得几乎完美,却毫无生气。
她轻轻的一笑,笑容里有一点欣慰、一点欢愉,但到中途时,却又被注入了无言的苦楚。
手指方开,花朵轻飘飞出,端正的插在她的簪上。
花的艳丽,人的淡雅,相得益彰。
无论在谁的眼里,神族长公主殿下都是多变的,而此时的她却素淡如玉、冷清如水。这一朵艳丽的花,就好像是打开了她的魔法阵,让她每一处的柔美都被衬托出来,要比她多变时亮丽千万倍,就如同一个旋涡,足以让她身边的人与物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迷失、沉醉。
他的手缓缓收回,冷俊的表情也有了细微的消融。
“难为你。”她的身子微微一倾,手指轻轻滑过花瓣:“这花已不多见了。”
“迟了几千年,你喜欢就好。”他的声音清雅而悠长,就像是穿越了时光,正在与大地和天空一起共鸣。
“你……你还好吗?”
“我既然能来,当然一切都很顺利。乌鸦的一切现在都归了我,或者说我的一切都归了乌鸦。你的魔法和智慧,都很完美。”来人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笑容:“我虽然忘却了很多,去显然没有忘记你。”
“其实,如果你真能忘记我,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只忘该忘的,即使是你,也无法把意志强加于我。”说话的“乌鸦”穿着一袭白色武士服,一只手随意的插在腰带上,目光内敛,如同深潭。
“你这又是何必?假装没有醒来,就在科恩身边做乌鸦不好吗?”
“绝不!”乌鸦表情一凛,眼中杀机滚滚,低沉的声音中饱含着愤怒:“他们欠我的!”
“世界变了,神魔也变了,仅仅靠你自己,机会是很渺茫的,”长公主长长一叹:“难道又要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杀你一次?”
“这样杀我,对你而言不是很简单吗?”乌鸦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似乎并不是再说自己的生死:“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做的话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然后让我再等上数千年,甚至是一个世代?最后只能这样见一面?”长公主摇了摇头:“数千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有多少高山变成了海洋?你知道是多少个寒暑时光?仅仅一笑,你可以就忘记这些,但那是你。而我,这就是无解的深渊。”
“时光……就那么令你忌惮吗?”
“夏虫,”长公主摇了摇头:“不可语冰。”
“我可不是夏虫,”乌鸦也摇了摇头,随即洒脱一笑:“如果按照那个人的说法,我是一只睡了数千年的睡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