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8 封衙锁库,勾检察奸(2 / 2)
如果没有这些条件的存在,眼下朝堂中怕就要出现两三个犯言直谏的人,甚至就连朱敬则这个坚持原则的宪台长官怕都要抗拒任命。大唐官制完整,想要进行全面的改革并非朝夕之功,而且在没有切实需求的情况下,也实在没有必要过度残害原本就已经存在且尚能运行的系统。
无论枢密院,还是新设的勾院,李潼主要的意图还不是设立新的机构,而是给朝廷灌输一种理念,那就是遇事置院c连署办公,绕开原本程事繁琐的刻碎治事,削减行政的成本,提高办事的效率。
至于院这种新的行政单位究竟要设置多少,不必刻意的去追求,遇事则置,大臣领衔,事了则罢,悉归本署。只有遇到了频繁产生的相同事务需要反复设院,才最终考虑作为常设的机构保留下来。
眼下中枢制度还需要进行调整,所以院的设置与罢除以及相关事员的任命,自然掌握在李潼这个圣人手中。未来中枢调整稳定下来,可以渐渐的分拨给政事堂。
早朝结束之后,圣驾回返内朝,并在内朝延英殿召见诸宰相并台省官长们,继续商讨事务。
这种情形,又可以引申出一个中晚唐比较重要的决策制度,那就是延英奏对。
中晚唐时期,地方藩镇割据,中央权力衰弱,皇帝又常受太监挟持,政事堂作为国家政令最高决策机构早已经名存实亡。皇帝便常在延英殿召见宰相并大臣,商讨并决策国务政令。
其实这种形式早已存在,早在高宗时期开始,便常常在延英殿召见宰相议事。废王立武过程中,褚遂良激烈反对废后而触怒武则天,暴喝“何不扑杀此獠”,就发生在这一场景中。
皇帝之所以不在外朝召见臣员c或是参与政事堂会议,要么是威望不足,对朝政情况失于完全的把控,要么是要做的事情不符合朝论舆情,自然不会去外朝堂与政事堂这些朝臣们的主场。
李潼的情况自不属于这两种,他是权威太足,所以懒于追求形式,延英殿地处内朝,讲完事情抬腿就能回家,去了政事堂还有各种繁琐规定。不在自己主场,终究不够舒服随意。
当然想摆这种谱,也要臣下们给面子。像是去年拜相不久的张仁愿,李潼备好餐食都请不来。不过现在张仁愿就乖巧多了,到现在看见烤肉还犯恶心。
不说延英殿的奏对情形,外朝群臣在散朝之后,仍然没有从设立勾院的震撼中摆脱出来。特别那些相关诸司官员们,他们的衙堂都已经被封锁,已经是无处可去,算是提前放了年假。
但早放假却谈不上多高兴,朝廷突然来上这么一手,搞得他们措手不及,许多事务收尾还没有完成。
特别一些本就不甚干净的官员们,这会儿更是忧心忡忡,担心被查出来问题所在,又搞不清楚朝廷此番勾检追惩力度的大小,心内自是愁肠百结c五味杂陈。
作为光禄少卿的李隆基,这会儿也是不免忧虑。光禄寺虽然不属于纯正的财司,但这届世博会负责筹办食园,也是涉事颇深。而且光禄寺本司日常职事所涉物料出入便数量可观,同样也属于今次勾检的范围中。
李隆基新任官长,加上心中颇具危机感,倒没有借着今次职务之便大肆营张私利。但为了讨好姑母太平公主,也进行了一点违规的操作,下员王仁皎借着这股东风,也抽取了几千缗资货。
这些问题总得来说不算太大,如此大宗的钱事出入,经受者可以说都是两手沾油。
跟其他人相比,李隆基甚至可以说是清白,单他自己所
知同为长官的曹国公李备便从良酝署捣腾出近千瓮的酒水c着家奴当园售卖,在折耗一项中增添了上万缗的数额。至于更多别项,则就不可尽知了。
跟一些贪鄙成性的臣员相比,李隆基志向更加雄大,是不愿因为区区钱财事项玷污自身。但他在此浊世,终究也难保绝对的清白,所以退朝之后也是怅然不已。
他绕行过龙尾道之后,正打算径直出宫,吩咐家奴去通知太平公主和王仁皎等人收拾好收尾,可是刚刚走出宫门,便见到一直待他比较冷淡的曹国公正站在宫门一侧含笑对他招手。
“临淄王入廨以来,诸员俱忙于职务,少有闲暇联谊通好。总算君恩眷顾,稍移事务于别司,使我在事诸员能够脱身冗务。王此日若无别事,不妨移步助阵老夫,并在司诸同僚们游园集会。”
曹国公望着临淄王笑语说道,抬手做出邀请。
李隆基转眼见到在场不独曹国公一人,还有好几名在司品官都站在曹国公身后,心中便有了然,这是打算相约同僚c统一口径。他自己也正受此类困扰,于是便也颔首笑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临淄王答应赴宴之后,一行人却也没有就此离开宫门前,因为还有另一个重要人物c同为光禄少卿的徐俊臣没有到来。
但他们一行人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却迟迟未见徐俊臣的身影,就连其他几处宫门处留守官员也来告不见。曹国公便渐渐不耐烦,冷哼道:“徐某性不合众,无谓为此一员,耽误我等诸众聚会消遣。”
说罢,他便率先登车,不再等候。而李隆基对徐俊臣印象还不差,想了想之后上前问明聚会的地点,又吩咐自家仆员继续留此等候,然后才上马并诸同僚离开。
然而这一行人却并不知,他们久候不出的徐俊臣眼下正徘徊在中书省官署外,不断的向内张望,一直见到中书舍人李峤从衙堂行出,才匆匆上前并从身上抽出一份奏书并说道:“李学士是否要去集英馆当直?某自录时务几则,恳请李学士能代劳献上以待御览。”
徐俊臣作为四品的光禄少卿,是有奏告言事的权利,但所章奏需要先经中书预参。眼下李峤身在官署外,自然不能途受奏状,见状也不去接,正待转身归署,却又被徐俊臣拉住。
“此中言事颇切时疾,不敢从缓,否则便沿匦路递献了。”
徐俊臣脸上仍是和气笑容,但李峤却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看了徐俊臣一眼后,心中没来由生出一股寒意,思忖片刻后才抬手接过徐俊臣递来的文书,并低声道:“道左受言,不可称奏。至于圣人览或不览,某亦不敢擅作进言。”
“明白,明白!有劳李学士了!”
徐俊臣见李峤接过文书,脸上笑容更浓郁,再对李峤致礼道谢,然后才转身离开。只是那轻快的步履,张开的臂膀,怎么看都有一种恶狼瞄准目标c将要出猎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