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无罪,怀璧其罪二十(2 / 2)
以主上的性子,以主上对这武媚娘的迷恋……
理当如他一继位时那般,立刻做出些动作来,设法扶正武媚娘才是……
可是他没有。”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道:
“他没有……
这近一年多来,虽则主上他一直动作频频,可却没有一次正式地提出,要立武媚娘为妃为嫔。
相反,他也好,武媚娘也好,都只是努力地借着后宫诸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向着前朝诸臣,向着天下人,来证明武氏为人,确非传言一般不堪……
阿罗,你不觉得奇怪么?”
阿罗怔了一下,有些迟疑到:
“或者……
主上只是希望能够教群臣心服口服地立武氏为妃为嫔?”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良久才淡淡道:
“或者……开始的时候,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可若真的如此,又为何在眼下这等关节上,主上要借冲儿之事,向老夫提出立武媚娘为妃之事?
且又在老夫再一次明确表示反对之后……
立时便转移目标,提出要立武氏为九嫔之位呢?”
阿罗也开始觉得有些犹豫了:
“或者……
或者只是主上发觉无论他做再多,朝中诸臣再如何认可武氏,以武氏的出身经历,都难登妃位……
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至于借此机会提出……
会不会是因为武氏有孕了?”
长孙无忌点头:
“或者你这样想,是没错。
也的确是符合主上一直以来,行事风格上与人的印象……
可是昨日,老夫注意到了一件小事。”
长孙无忌转身,慢慢踱入花园中的小亭内坐下,看着阿罗上前一步来替自己沏茶之后,才缓缓道:
“你也知道,主上自小儿便喜爱弈棋。
但与诸臣言事论非,议政商要时,必或多或少,或明或暗,言及棋道。
尤其是跟老夫言谈之时,更是如此。
若要说他何时不言棋道,那便只有一个时候——
便是真正与人弈棋之时。
越是这等时刻,他反而一局也不肯往棋道运子之法上说去了。
而昨天……
他没有一句话儿,与棋道有关。”
阿罗一怔,思及日常,不由道:
“莫非……
莫非对主上而言,昨日与主人相谈,便是一局棋?
或者,主上是刻意隐藏着些什么?
或者这封嫔之事……
是主上早就算计好的……
一如他平日里弈棋时步局一般?”
“只能做如此想……
不过若果如此……
阿罗,你以为,主上会是从何时起,便思虑此事呢?”
长孙无忌一问,却不由教阿罗暗暗惊心:
“若……
若果如此……
莫非主上从一开始起,便算计好了一切么?”
长孙无忌长叹一声:
“怕是如此……
但真正的问题是……
阿罗,你觉得……”
他转首,看着阿罗:
“这个从一开始的开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
同一时刻。
长安。
芙蓉苑内。
浣纱轩。
媚娘暂居处。
裹在黑色大氅里的两道影子轻轻地敲开了门,当门内举着灯的六儿看到来者容貌时,不由啊地叫了一声。
“小声些……
媚娘可睡下了?”
为首的那道较为高大的影子掀下头顶软帽,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来——
正是大唐天子,李治。
六儿看了看跟着李治后面的德安,不由点头道:
“姐姐这些日子,总是嗜睡。
所以昨日里,王妃娘娘便借着口儿说自己身子不安,延了孙老神仙入府替姐姐安诊视胎。”
李治闻言,一壁带着德安往里走,一壁轻轻道:
“孙道长如何说?”
“说是正常,姐姐身体本就偏弱,又是头胎流失的元气未复足,便又怀了二胎……
所以难免有些过于疲惫。
开了药方儿,着六儿依方给姐姐吃了,又说姐姐这些日子,必然是要嗜睡的。
且不必担忧才好。”
李治这才长出口气,点头道:
“若果如此,那便最好。”
一壁说,一壁走入内殿,脱下大氅交与德安捧着,自己却小心走近纱帐,掀开来,痴痴看着媚娘睡颜,眼见她虽然面带疲色,却是睡得香甜,于是总算宽心一笑。
另外一边儿,眼瞅着李治的样子,六儿不由吐了吐舌头,小声向德安道:
“先前六儿还不自量力,要与姐姐打赌,说主上未必便这等耐不得呢……
幸好是没赌。”
德安淡淡一笑道:
“这个自然,武姐姐不在宫中,那主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久留于宫中的。
能捱到今日才来,已然是天降之奇事了。”
二侍一起暗笑。
又一会儿,六儿眼见着李治入了帐内,不由轻道:
“主上今夜莫不是要留在这儿?
那早朝怎么办?”
“自然不会留下的……
再过一会儿,便要离开。
近日宫中只怕还要再生出些大事端,主上也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不利于此。”
六儿眨眼道:
“什么大事?”
德安看了眼似乎已在媚娘身侧躺下的李治,叹道:
“主上真是……
都跟师傅说好了,只是来看一看便走的……
罢了,由得他去罢。
至于宫中的大事,说起来却还是跟武姐姐有关……
你可还记得,之前武姐姐于感业寺中之时,着你备下的那只药坛?”
德安淡淡一笑,六儿立时瞪大了眼:
“难不成要对皇……皇后……?!”
德安含笑,点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