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成鸳鸯,再得瑞兆十三(2 / 2)
媚娘垂下羽睫,将表情都藏进一室的昏暗,与茶水腾起的淡淡烟雾之中,半晌,清甜如泉的声音,才在烟雾之后幽转低旋:
“淑妃娘娘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媚娘的意思。”
萧淑妃沉默,良久才突然一笑:
“说起来,本宫的素节,也是很喜欢娘子你呢!
前些日子送别徐婕妤时,本宫因着不能出殿,所以叫他带着备礼去……
结果那孩子回来之后,便扑到本宫怀里,说见到一个很美丽的姨娘呢!”
姨娘么……
在淑妃看不见的茶杯之后,媚娘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有些讽意的笑容:
她终究还是撑不住了……
不过也难怪。
眼下这等态势,她若再不放下身段,只怕便要彻底败与皇后手中……
连与自己一较高下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她慢慢抬起眼睛,一双黑眸平静无波地在她身上那袭华丽得有些过了的红色衣衫上打量了几番,然后放下茶杯。
伸手出来,拨弄了几下手臂上的那串早年时李治送的手钏几下,然后才缓缓道:
“妾不过一介宫人,哪里敢承得雍王殿下这一声姨娘?
当真是淑妃娘娘好教养。”
萧淑妃闻得这句话儿,倒是微微松了口气,神态自若笑道:
“本宫最是直性儿,也不会做什么遮掩之态,是以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倒叫娘子不安,是本宫的不是。
可是本宫却总以为,既然同为侍君之人,以娘子之恩宠,这一声姨娘叫得,也不算早。”
媚娘默默一笑,不语。
萧淑妃见状,索性乘胜追机,犹豫作态道:
“不过……
眼下倒是有一桩事,本宫当真是替娘子有些担忧。”
媚娘抬眼,看着萧淑妃:
“还请淑妃娘娘赐教。”
萧淑妃见媚娘终于肯接了自己的话头儿,心中一慰,知道事已成了七八分,一时倒不急起来,只是端了茶水,慢慢品了一口才道:
“好茶……好茶。
果然,娘子这里的茶水,便是本宫那儿也是比不得的。
可是蒙顶么?”
媚娘知她有心卖弄,却也存着看她如何作戏的心,便笑着点头:
“其实本来是治……是陛下喜欢喝这茶。媚娘于此道,却是一点儿也不通。
因见着陛下喝得甘美,媚娘便是也跟着喝便是。
今日闻得淑妃娘娘来,想着既然是陛下爱的,自然也是娘娘喜欢的。所以才特特地寻了这些儿陛下前些日子留在殿里的,给奉于娘娘面前。
想不到娘娘竟然喜欢,当真是与陛下同心。”
听着媚娘这些怎么听,都听不出毛病与讽刺的话儿,不知为何,萧淑妃的心里,却总是觉得有根刺在扎着。
口中原本甘美异常的茶汤,也变得苦涩不堪。
连着那股愤怒与怨恨一道强咽下去之后,淑妃才坦然放下茶杯,笑道:
“娘子说得正是。本宫与你,同处后宫之中,自然都是侍主之人,更加也都是以陛下之好为好,陛下之恶为恶(啰嗦一句,这里恶字请念务,四声哦!)了……”
然后,她才正色道:
“不过只是不知……
这样的好茶水,为何到了徐太妃那里,却变成了一味杀人的毒汤?”
媚娘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萧淑妃:
“淑妃娘娘这是何意?”
萧淑妃见状,淡淡一笑,却抽了条丝巾出来,在手中把玩着道:
“前日本宫随陛下出奉太庙之时,无意之间,听闻了一些传言……”
她状似无辜,又似担忧地看着媚娘道:
“有些旧年里,侍奉过云泽殿徐太妃的小侍们,在太妃之灵移入太庙之时,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儿……
他们说什么,若非有人将什么子午散夹杂在香茶之中送与了太妃,太妃又如何会突然丧命呢?”
媚娘目光一眯,一股寒芒疾驰而奔萧淑妃面门:
“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被这如有实体一般的目光一盯,萧淑妃竟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刹那间激出一身冷汗来,心口也是狂跳不止。
一时间,她竟是口舌难开。
媚娘见她如此,心知自己反应过激,于是便垂下眼睫,恭声道:
“媚娘无礼,还请娘娘宽恕。”
萧淑妃藏在广袖中的双手,紧紧揪着那块儿丝帕,良久才轻轻一笑道:
“无妨……
看来武娘子当真是与徐太妃姐妹情深呢!
不过如此一来,本宫倒也是放下了心,果然,此事确非武娘子所为。”
媚娘抬头,看着她,等待下文。
萧淑妃长长出了口气,缓缓坐直身体,正色道:
“娘子,本宫为求此事清明,自然不得不多少做些试探。
不过眼下见娘子如此,显是不知内情……
那么本宫便可直言了:
这宫中,似乎有那么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要借着这太妃之事,来向娘子为难呢!”
媚娘眯了眯眼:
“还请淑妃娘娘明示。”
萧淑妃出了口气,缓缓地把自己听到的话儿,原原本本说与媚娘听,然后又道:
“娘子,却不知你有何看法?”
媚娘闻言,也不言语,只是轻轻揪了揪衣服,半晌才抬头道:
“这个人……不简单。
一来,此计之难,最难就在能按下心来,早做布局,以为后用……可她却能做到这么长的时间等待。
由此便可知此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心。
二来,她……”
媚娘停了一停,迟疑道:
“她似乎对媚娘与徐姐姐之间的一切事情,颇为清楚。
否则,她又怎会知,媚娘定期会将陛下所赐的蒙顶茶叶着左右送到她殿中去?
又何以在这茶叶中做手脚,以求得达谋害徐姐姐,再栽赃于媚娘之事?
只是……”
她的目光又低了下来。
看着低头的媚娘,萧淑妃的心里,一块石头忽然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