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总会长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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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总会长大
出绿杨苑一路往西,约莫盏茶工夫,便见了一座极精致的临水而立的六角小亭。朱色亭栏,檐角高翘,四围雏菊盛放,尚未走到近旁,鼻际已觉清香隐隐,令人心醉。
小亭上方,挂有一面牌匾,匾上三个清逸狂放的大字“沧浪亭”。若有所思的凝目看向那三个字,百里肇忽然问道:“这字是谁题的?”
在他身边站得定了,远黛静静道:“是我!”说出这两个字后,她却又偏头看向百里肇,唇畔笑意清浅:“我极擅摹人笔迹,几乎便能以假乱真!所以这三个字,其实却算是我所摹!”
听她这么一说,百里肇当即明白过来,他也不多问,只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远黛带他过来,本也没有多说这些的打算,听他不问,倒也正中下怀。当下走前数步,却并没步入亭内,而是在亭脚那玉色莹润的石阶上坐了下来。见她坐下,百里肇自也并不犹豫,拄拐跟上前去,就在远黛身边坐下了。手掌略略触及石阶,那种温润细腻的触感倒让他暗暗的吃了一惊:“你们倒也真是舍得!”摇一摇头,百里肇不无感慨的道了一句。
二人如今身下所坐的这石阶,赫然正是上好的和田白玉细磨而成。和田之玉,质地致密、细腻,又温润光泽,深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说,故广为世人推崇,更是天下难得珍品。
这沧浪亭石阶共计三极,长宽皆比寻常石阶并无二致,目之所见,未觉丝毫瑕疵,又硕大至此,几乎堪为富贵人家传家之宝,而沅真居然以此来作石阶,豪奢之处,便连生于皇室、长于宫中的百里肇也不免有此感慨之说。诗词文献之中,固然常有“玉阶”只说,但多不过是美称或指汉白玉台阶,真正以如此美玉为阶的,百里肇从前还真是未尝一见。
偏头看一眼百里肇,远黛倒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一拍身下玉阶,又抬手一指身后小亭:“这亭子从前广逸王府也有!那时义父偶然得了几块温玉,一时兴起,便以之为阶,以取温玉冬暖夏凉之妙。沅真仿建这亭子的时候,因寻不到温玉,便找了这个来代替!”
以玉为阶,非逞豪奢,实是思乡之念而已。
百里肇所以感慨,其实乃因沅真看着不似那等奢华无度之人,故此有意无意的说了那么一句,这会儿听了远黛此语,心中便也了然:“原来如此!”
二人坐于玉阶之上,身后是沧浪亭,身侧却是一株数人合抱的硕大梧桐,枝叶舒展,亭亭如盖,令人丝毫不受烈日之苦,再往前去,却是一座高大挺拔的假山,一泓清流自假山顶上潺潺而下,水声叮咚,悦耳至极。微微倾身向前,远黛伸出晰白的玉手,轻掬了一捧清水,看那水自指缝之间滴滴嗒嗒的落下,阳光折射在水滴上,闪出眩目的七色光芒。
不自觉的微微一笑,百里肇也自伸出手去,掬了一捧清水,那水清冽冰凉,捧在手中顿时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不是今儿这里,我倒险些忘记了,你是不是会水?”
掌中清水已滴得罄尽,轻轻拍打着双手,远黛莞尔笑道:“我义父在郢都西南有一座别院,那别院临山靠水,后园里头更有一座小潭,名半月潭。我自小便在半月潭内戏水,因此水性堪称精熟!”说到这里,便又指了一指对面:“这里,便是仿半月潭建的!”
百里肇微怔了一下,再移眸看向面前这座小小池塘时,才赫然发现,眼前这座小池可不正是半月形的。小池周遭,却是一圈高矮参差,却各挺秀别致的假山。这些假山将这座半月形的小池环在正中,恰恰遮挡住了自外而来的视线。事实上,若非远黛带他一路穿行而来,只怕他便是站在外头,也未必能看出这里头竟还有这样的一番风景。
失笑点头,他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里,确是一处戏水的好去处!”
远黛为之嫣然,自腰间抽出帕子,拭干了手中残余的水珠,她便弯了腰,除去了足上所穿的绣鞋,褪下绸袜,而后却悠然的自得的将一双欺霜赛雪、如冰似玉的纤足伸入了水中。轻轻松松的踢打着一池的清水,远黛的目光忽然便有些遥远:“这里,也是我从前最是喜欢的地方!每次生气,我总会躲到这里来!”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一双精致得浑如美玉雕琢的纤足上,百里肇没来由的竟觉喉间一阵干涩,心中那一团才刚压下去的火气也大有复炽之势。生生挪开视线看向远黛,他勉强的将心思挪到他处:“难道就没有人能找到这里吗?”他随口问着。
话一出口,他却忽然一怔,若是有人找到了这里……那……
远黛的心思显然没有他那般的复杂,径自悠然的踢打着池水,激起飞花溅玉无数,甚至偶尔踢得略重,会有那么一滴两滴溅到百里肇的身上、衣上甚至是鼻尖、面上。
“义父他们都知道我爱躲在这里生气……”她转头对他笑,一双明眸更是清凌凌的,清透得仿佛水晶一般,眸中清晰映出了百里肇的身影:“所以若无意外,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
“他们?”虽说心神有些不属,但百里肇仍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还有大哥……”眸光陡然的黯了一黯,远黛不无怅惘的叹了口气道。
听得“大哥”这个称呼,百里肇不免扬了眉:“你说的大哥,可是廉亲王?”
二十岁前,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大周,后宫、朝堂几乎没有一日是完全平静无波的,他必须戮力应付一切的明枪暗箭,同时保存好自己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人。北境之战后,他的名声一时如日中天,他也终于能够稍有余力来顾及南越。而有关廉亲王之事,也正是那个时候,一桩桩、一件件的传入他的耳中的。只是可惜,在他还来不及更进一步的了解他的时候,廉亲王暴病而亡的消息却已传来,倒是白费了他一番气力。
远黛点头:“看王爷神情,想来从前对他,也曾下过一番功夫吧?”言下竟不无嘲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