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两相相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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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庄表演杂耍的优人多是北方的狄人和来自齐国西南面的莱国人。其中,狄人以力大著称,扛巨石的,舞大刀的,他们总能在集市里聚上一大拨看客。和身材魁梧的狄人不一样,莱国人长相秀美,能歌善舞,多集中在集市周围的小酒馆里卖艺为生。点上一壶酒,要两个小菜,就能让他们给你唱上一曲,点上一条鱼,要上一锅汤便能看一段被鲁人批作俗乐,实则妖娆动人的莱国舞蹈。
无邪和四儿各有所爱,因此分了两头,一个去看狄人举巨石,另一个进酒楼点了小曲。而我则在路边的小摊上要了一碗清凉解渴的浆水,听着周围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浆水老,给舀两碗浆——娘的,没入夏就热成这样……”一个穿着白色粗麻短衣的男人揭了头上的竹笠抹了一把汗,一屁股坐在了小摊旁的树影里。
“大哥,我们在这儿多坐一会儿行不?我可实在走不动了。”和他同行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的瘦小男人,他拿下竹笠扇着风,一手扶着树干瘫坐了下来。
“像你这样的人,种种菜卖卖瓜就好了,你当什么差役啊!”穿白色短衣的男子抓起地上的一块干土就朝黄脸男子扔了过去。
土块在半空中散成了两半,一半砸到了黄脸男子身上,另一半则恰好掉进了一个蹲在地上喝浆水的老农碗里。
“哎呀,老丈,对不起啊,我给你再买一碗。”白色短衣的男子一个打挺站了起来,“浆水老,这里再来一碗!”
“不用不用,不碍事,喝足了。”老农摆了摆手,把和了泥的浆水往地上一倒,“小哥是我们这城里的差役吧?”
脸色蜡黄的瘦小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土,笑呵呵地猛点头:“是啊,是啊,我们两个都是临淄大夫手底下的差役。”
老农一听连忙挪到那黄脸男子身边:“小老儿听人说,两月前在街上杀了人的那个陈逆要被砍头了?”
“是啊,老丈认识他?”穿白色短衣的男子接过摊主递来的浆水,自己猛灌了一口,另一碗递给了老农。
“左相家里的人,小老儿怎么会认识。”老农连忙摇了摇头,脸上却难掩哀色。
“右相已经下了令,下月十五处斩。老丈如果以前也受了这陈逆什么恩惠到时候就去刑场送一程吧!”白衣男子说完咕咚两下把一碗浆水喝了个精光,他抹了把嘴把碗往我身前的小几上一搁,对黄脸男子吼了一声:“走了走了,都等着我们回去交差呢!”
“来了!老丈你慢慢喝啊……”黄脸男子对老农笑了笑,自己仰头猛灌了两口水,拿起地上的竹笠赶忙追了出去。
差役口中的左相正是齐国陈氏的宗主陈恒,而他的死对头正是如今深受齐公器重的右相阚止。
陈恒和阚止是齐国朝堂上最有势力的两个人,四年前齐公子壬从鲁国回到齐国继承君位时,这二人便是他的左膀右臂。
但时间一久,这左手恨上了右手,右手也在寻求一切机会砍了那只多事的左手。这个杀了人的陈逆,只是颗倒霉的小火星,在这节骨眼上落在了急于燃烧的干柴堆里。
“老丈,杀人就是要偿命的,你干嘛替那陈逆难过啊?”我试探着往老农身边移了移。
老农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叹声道:“先生不是齐人吧?”
“我是晋国来的商户,昨天才到的临淄城。”
“难怪先生不知道。陈逆是我们临淄城里的大豪杰,他杀的那个是右相府上的门房,平日里横行乡野做尽了缺德事。好人杀了坏人,坏人的主子要砍好人的头,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啊!”老农叹了声气,拄着膝盖站了起来,“这才安生了没几年,又要乱了,作孽啊!”老农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弯腰挑起了装满刺瓜的担子,一边念叨着一边一晃一晃地走出了浆水摊。
颇得民心的杀人犯陈逆……阚止想借这样一个人拉陈氏下马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我沉吟片刻,起身刚想要离开,却发现卖浆水的老头正躲在墙根底下偷偷地抹泪。
“阿爷,阿爷你怎么了?”原本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丫扯着浆水老的衣服,不停地用小泥手去擦老人脸上的泪水,擦着擦着突然自己一瘪嘴也哭了起来。
“丫啊哭吧,你陈叔要死了,阿爷带你去大牢给他磕头。”浆水老抹了把眼泪,扯着大哭不止的小孙女,丢下摊子就往外走。
“浆水老你别走啊,我这钱给谁啊!”我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坐在旁边休息的几个游侠儿瞅看我一眼,把一个空碗往我手边递了递:“嘿,外乡人,放这儿!”
“哦,好。”我从怀里掏出钱乖乖地放进空碗,“几位大哥,你说这卖浆老哭什么啊,左相家里的人怎么又成了他们家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