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曲法院外的四个下棋人1（2 / 2）

报贩略带狡黠的叫卖声：“晨报，晨报……浑河通航在即，城际轻轨的票价再度下调！本市富商凌文斌昨天晨被市检查机关收审，事涉三十年前旧案数桩……”桥头交通信号灯下等满行色匆忙的骑车上班一族。

凌文斌被抓了！这个消息就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河阳这座有近两百万常住人口的小城中转瞬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我们这里单说在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西墙外通往后边河堤小过道常年逗留在此的四个下棋人。已经记不得是哪年哪月什么事动了四位老先生的哪根神经，使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中了这条背阴、北向直接对着一条吵闹的重要公交线的小胡同，他们每天早起背着棋盘拎着折叠椅从各自的家里往这边聚集，见了面还不忘总要互相打趣一番，说一些在旁人看来甚至是很不着边际、而对他们却是顶有意思的话。之后，摆开棋盘，恶杀一气。只到日落西山，有先吵着走的就要被罚明天打扫这里的卫生。天长时久，过往的人走到这里总禁冰住围上去张上两眼，间或听到他们说的一些话也跟着插上两句嘴。言而总之，总而言之，这里被这四位老先生带动得俨然成了一块四方近邻茶余饭后走来消遣的“娱乐角”。世事总是这样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又相互转化、替代。电视、报纸，包括百姓口耳相传的家长里短一遇有热门话题，四位老先生便成了新闻发布官，下棋反不那么积极了。每到这会儿，快人快语的张老先生总是能抢上首席的位置，退休教师出身的王老先生则帮忙维持秩序。李老先生和赵老先生一旁架殃起火。张老先生那儿还有条不紊，侃侃而谈呢，他们两人却早已经吵得面红而赤了。

傻子。那个从不让他喊她妈妈却一直和他住在同一所大房子里的女人这样叫他。他很高兴。在他的眼里“傻子”不过是一个名字，就如同家里司机叔叔和花匠爷爷被人喊作“小李”和“老王八蛋”一样没有不同。他从没有意识到“傻子”其实是一个充满敌视等很多种复杂心理因素的一种完全是出于戏耍嘲弄甚至还带有些幸灾乐祸的叫骂。他是傻子。

直到昨天。昨天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看到那一幕，起初他的心里还当那没什么，只是大人们间的一种游戏，可是当那个从不让他喊她妈妈的女人无所顾忌地把司机叔叔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胸口并把衣扣解开了引领着那手径直往下探去时，他看到这个别人叫作“芳菲”的女人非常平静、平静得有些冷酷地看了一眼站在身前只有不足两米远的他。别管他，他是傻子。她这么说。就这会儿他才忽然感动了一种刺痛，这刺痛并不是来自她对他的极不以为意，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叫他傻子。而是这刺痛带给他一个清晰的感觉：她终于决定不要他了！于是一种巨大的恐惧感顿时占具了他的整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