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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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春雨飘然而至,天空染上了一层迷蒙,很快黑了下来,吃过饭,秦牧隐还有公务,黎婉坐在绣架前,等着周鹭把三个孩子送来,刘晋元今日又来了一次,说是辞行,明日他就去岭南了,带着刘家人一起,黎婉装作没听见,连不见二字都吝于说了,恰好秦牧隐在,他把刘晋元叫去了书房,两人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瞥了眼书桌前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秦牧隐,黎婉微一思忖,悠悠开口,“侯爷,今年老夫人去云隐寺,您去吗?”
老夫人本昨日就该出门,因着三房搬新宅,长嫂为母,老夫人定是要去添点人气,一耽搁,行程定在了三月初五。
三月初五,还有两日,她搁下针线,眼神落在屋里的摆设上,秦牧隐挑剔,花瓶,茶具,屏风,玉器都是上等,他想得周到,她要做针线,秦牧隐就叫人把绣架搬了过来,他并非像上辈子那般难相处,一点一滴,都会顾着她的感受,可惜,是她福薄。
秦牧隐的视线移到她身上,淡淡道“皇上命我整顿禁卫军,怕是走不开,你要去?”老夫人的行李已经收拾妥了,并未听她吩咐人给她准备行李,秦牧隐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黎婉不敢与他对视,朝向屋外,雨势大了,能听到嘻嘻索索的雨声,也不知周鹭带着三个孩子会不会被淋湿,她慢慢起身,心绪没来由的烦躁,“大堂嫂带着三个孩子,侯爷,不若我去接接她。”
秦牧隐动作一顿,眼神晦暗如深,起身,越过她走到了门口,“你待着,我去就好……”
他没有撑伞,雨落在他肩头,发上,整个人好像披了层银纱,黎婉心一钝,上前两步扶着门框,看着他的背影上辈子他也是这般走在雨里,,眼泪像是外边的雨,簌簌落下,猛然,她飞奔出去,哽咽地叫他。
秦牧隐转身,她已经奔入了她怀里,紧紧抱着他,埋着头,低声啜泣,秦牧隐身子一顿,然后,她的哭声大了,门口的紫兰全安也都愣住了,来回踱步,拿着伞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秦牧隐听得心一沉,抬起手轻轻拍在她的肩头,她整个身子战栗不已,好像,好像他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似的,落在她肩头的手,改由抱着她,轻声哄道,“别担心,我去接安安康康……”
黎婉紧紧抱着他,一直摇头,哭声大,偏远的人都温声来了,见着院子里的两人后又默默退了回去。
周鹭抱着茹茹,带着安安康康进门,被院中的情景惊到了,黎婉的哭声她自然也听着了,以为二人闹了矛盾,偷偷退了出去,撑伞的丫鬟小声问道,“夫人,还要进去吗?”
周鹭迟疑,摇了摇头。
秦牧隐身形如树,任由黎婉哭着,台阶上的人全都退下去了,雨大了,又小了,秦牧隐表情冷得可怕,今日,刘晋元来侯府,黎婉不搭理,他去见了,刘晋元什么目的他猜也猜得出来,永平侯想最后一次利用他罢了。
“侯爷可知表妹为什么不肯见我?”
秦牧隐见他不是为了别的,刘晋元自己先笑了,“我输了,乔侯爷给我机会说要是您或者姑父帮忙我还能留在京里,可是我拒绝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走了,表妹也不会留下,侯爷怕是还不知道吧,表妹本来是要与我说亲的,姑姑嫌弃我不能帮助黎府,拒绝了,当然,姑姑想得长远,表妹搭上了侯府,接着姑父就升了职,可见,比起我,还是侯爷有谋略!”
刘晋元一番话不过是想挑拨他与黎婉的关系,秦牧隐查过刘晋元所有的事,他是什么人自然也清楚,秦牧隐冷冷一笑,“是吗?难道你来不是见婉儿不说要说她怀不上孩子本厚会嫌弃她让她帮你留在京,你可以帮她出谋划策吗?难道我听说的消息有假?”
刘晋元难掩震惊,秦牧隐讥讽道,“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也敢搬上台面?刘晋元,你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什么滋味?”
刘晋元脸上的表情一僵,长年维持的温和荡然无存,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秦牧隐理了理袖子,袖子上绣了一圈金色的竹纹,他喜欢这件衣衫,黎婉见他穿过几次,结果袖子口破了,她拿针线缝补好,担心看出印子,又在袖子边绣了一圈竹纹,带着领口也绣了一圈,秦牧隐挑眉的看着刘晋元。
“乔遇保你一条命,岭南的巡抚是兴乐侯府老侯爷的门生,你说,岭南之行究竟是福还是祸?至于你对婉儿下的手,她没有的东西,你也不会有,何况,婉儿身子骨不差,调养两年总能好,至于你,刘家是绝后了,当然,喜当爹的话就另说!”
秦牧隐嘴角轻蔑,心有恐惧,惶惶不可终日,他加诸在黎婉身上的痛,他有的是法子讨回来,而这,只是个开始。
刘晋元脸色怪异,埋头瞅着自己的身子,努力镇定自己的心情,然而,对上秦牧隐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手?”
秦牧隐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散漫道,“什么时候?记不清了,你什么时候换衣衫要来问我吗?”张大夫喜欢在衣服上用毒,他偶尔学学也不错。
不等刘晋元开口,秦牧隐下了逐客令,“来人,送刘大人回去,对了,记得替我向刘老夫人问安,京城的荣华她是无福消受了,岭南那边福气长着呢。”林氏爱作威作福,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哪还会愿意跟着去岭南吃苦,折磨刘晋元,他有千万种法子。
黎婉身子冷得厉害,回过神,埋在他怀里不好意思,偷偷瞥了眼院门,还好,周鹭还没来,她退后一步,秦牧隐把她拉了回来,黎婉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吸了吸发酸的鼻头,垂下脑袋打量,他的衣衫湿了,有她的泪还有她的鼻涕,黎婉又吸了吸,头顶,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老夫人去云隐寺你就不去了,中旬夏秋表妹出嫁,夏府不准备宴客,安王府准备热闹一番,你去坐坐。”
黎婉不吭气,她刚才情不自禁想到上辈子的情景,悲从中来,不想他转身离去,忍不住才会想挽留他。
“老夫人一人去我不放心,左右不会住上一年半载,我陪着老夫人有个人说话也好。”黎婉垂着眼睑,走了,就不回来了,她会与老夫人说她喜欢云隐寺,想出家了,老夫人不会勉强于她。不想再说这件事,她推了推秦牧隐手臂,“侯爷,我们一道去接安安康康吧。”
至少,这一路,他们同行。
秦牧隐蹙了蹙眉,难得没说她妆容花了,倒是她,拿着手帕,小心翼翼擦拭着脸,完了,仰头问他,“侯爷,您看是不是差不多了,会不会被人笑话?”
小脸哭得乱七八糟,眼圈周围肿了,眼眶通红,还好,脂粉擦干净了,言简意赅道,“不会,好看。”
周鹭回到院里,秦牧庒觉得奇怪,“可是忘了拿什么东西?外边下着雨,叫丫鬟回来一趟就好,何须亲自跑一趟?”
周鹭将孩子放下,茹茹不重,但是抱着走了一来回,周鹭手臂酸得很,喝口茶正与和秦牧庒说刚才的事,丫鬟就禀告说侯爷与夫人来了,“侯爷说不早了,他们不进来了,您把少爷和小姐送出去就行。”
周鹭刚到他们就来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你带着少爷小姐出去,就说我有点事走不开,不送他们了。”
秦牧庒更是觉得奇怪了,她明明坐着无事怎么走不开了,却也没当面反驳,吩咐安安照顾好弟弟妹妹,等丫鬟送他们出去了才问,“你与堂弟妹关系不错,怎么不迎出去?”
周鹭倪了他一眼,她去的时候两人还抱在一起黎婉哭着,肯定没来得及换衣衫洗漱就来了,不进门肯定是不想她见到黎婉的狼狈样儿,她何苦出去让黎婉别扭?
得了妻子一记白眼,秦牧庒起身往屋里去,“我们也歇息吧,明日早早的就要起来,到了晚上怕是才得空了。”
周鹭叹息,秦牧庒一点不好奇,她猜测黎婉和秦牧隐是不是起了争执,两人关系好,秦牧隐会疼人,不像会让黎婉受委屈,听到帘子落下的声响,她摇摇头,那边的事她不该过问,只愿心底黎婉过得开心才好。
周鹭没出来,丫鬟左右牵着孩子,奶娘抱着茹茹,秦牧隐从奶娘怀里接过人,茹茹挣扎着哭起来,扭身往奶娘身上拱,黎婉拍了拍她的小手,“茹茹听话,奶娘有事忙,要不堂婶婶抱你可好?”
奶娘转身走了,就剩下撑着伞的两个丫鬟,茹茹睁着眼,眼泪哗啦啦不断地流着,黎婉身上的衣衫湿了,索性,孩子穿得厚,不会冷着她,到了画闲院换了就好。
茹茹抱着孩子,秦牧隐左右牵着两个孩子,茹茹的身子软,黎婉心也跟着融了,瞥了眼身边的秦牧隐,他冷着脸,动作僵硬,好像不太喜欢安安康康,康康年纪小感受不到,安安看得懂人脸色了,明白谁喜欢他和不喜欢他了,中途,挣扎了好几次要把手缩回去,不过被秦牧隐强行拽住了,“天黑了,路打滑,我牵着不会摔倒。”
黎婉走了一会就气喘吁吁了,秦牧隐见她累得不轻,伸手要抱茹茹,茹茹窝在黎婉怀里昏昏欲睡,睁开眼见是秦牧隐,侧着身子往黎婉怀里拱。
“侯爷,没事,走走就到了。”黎婉觉得她为何不带紫兰和紫薯来,抱着孩子走了一段路有些吃不消了,又走了两步,黎婉感觉怀里一空,秦牧隐已经强行把茹茹抱了过去,茹茹看到了,嚎啕大哭,趴在他肩头朝黎婉挥手。
“你牵着安安康康慢慢来,我走快些……”说完,也不要丫鬟撑伞了,迈开步伐往画闲院去,黎婉叫了两声,试图追上去,秦牧隐走得快,哪是她能追上的?
安安瑟缩了两下脖子,康康牵着黎婉的手,话不甚清楚,“妹妹在哭……”
黎婉解释,“对啊,待会,我们要好好哄哄茹茹。”
回到画闲院,紫薯守在门外,内室传来茹茹的笑声,安安拽着黎婉的手才松开,康康小跑着奔进了屋里,嘴里喊着,“妹妹,妹妹。”
黎婉拉着安安的手,“安安怎么不进去?”
安安心里怕得很,秦牧隐不喜欢他们,妹妹哭还要强行把妹妹抱走,他心里害怕,黎婉牵起他,“走吧,堂叔肯定再逗茹茹玩呢!”
撩开帘子,茹茹坐在床上,康康已经脱了鞋子爬上去了,紫兰蹲在床前,手里拿着给三人做的小枕头,绣娘手艺好,给茹茹的小枕头做的是兔子形状的,康康和安安的是老虎,紫兰拿枕头挡着脸,然后放下兔子,嘴里念着喵喵喵,每一次放下兔子,茹茹都咯咯大笑,脸上还带着泪,小孩子就是好,有什么不高兴的哭一场就忘了。
“侯爷呢?”黎婉伸手摸了摸头发,果真,已经湿了,有些粘在了一处,不舒服得很,紫兰起身给黎婉行礼,“侯爷去偏房洗漱了,让奴婢看着堂小姐。”
当时秦牧隐抱着堂小姐回来,堂小姐哭得一抽一抽,侯爷不动容半分,脸色透着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侯爷把堂小姐放在床上还恼怒的吓了堂小姐两句,“要是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又吩咐她“紫兰,你进屋看着她,我先去洗漱,叫人备水……”
黎婉坐在床沿,安安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黎婉笑道,“安安怎么不上去陪弟弟妹妹一起玩?”
安安低头看着地面,黎婉拉着他,“上去吧……”
“我已经大了,弟弟妹妹还小。”安安唯唯诺诺答道。
黎婉摸了摸他的头,六岁的孩子能有多大,不过黎婉不勉强他,“安安可看过什么书了?”大户人家,六岁的男孩也该启蒙了,估计大堂嫂忙没来得及把他送去学堂。
安安抬头,眼神都亮了,“父亲交过我三字经,母亲说搬新家后就送我去学堂!”
黎婉拉着他坐下书桌上,“那安安可会写字了?”
安安羞赧的点了点头,“父亲教安安写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字只会一些简单的。”
黎婉明白了,去门口叮嘱了两句,不一会儿紫薯拿着本三字经进来了,黎婉接过书,搁到书桌上,“安安看的可是这本?”
封皮不同,秦牧庒教的那本书是绿色封皮,这本书是蓝色封皮,安安默不作声,翻了两页,笑道,“就是这本了,堂婶婶,我可以看吗?”
黎婉好笑,反问道,“你认识字?”
安安点了点头,随即想起秦牧庒教他要谦虚,立马恭谨起来,“认得不多。”
黎婉心情好了许多,“那你看着书,不认识的问我。”
安安点了点脑袋,专心致志看了起来,嘴里还小声读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秦牧隐出来了,一身蓝色中衣中裤,仍然俊郎,黎婉拿着寝衣,和秦牧隐说两句话后去了偏房,洗到一半听到外边传来了哭声,有茹茹的,有康康的,黎婉动作快了起来,紫薯进屋给她擦拭头发,她问道,“康康和茹茹怎么哭了?”
紫薯无奈道,“紫兰给堂少爷堂小姐洗了脸和脚端着盆要退下去,茹茹不干了,大哭起来,堂少爷见堂小姐哭也跟着哭了起来,侯爷估计觉得烦,呵斥了两句,两人哭得更厉害了。”
紫薯觉得侯爷肯定不喜欢小孩子,孩子都爱哭闹,要哄,呵斥只会让他们哭得更厉害。
黎婉出去时,紫兰不在了,茹茹和康康坐在床上,穿着白色的寝衣,哭得一抽一抽的,“侯爷,哭了怎么也不哄哄?”略带埋怨地看着秦牧隐。
三个孩子听到她的声音,不约而同抬起了头,黎婉才注意,安安坐在临窗的床上,缩在角落里,秦牧隐闲适的躺在外侧,安安也怕他?
黎婉坐上床,抱着茹茹哄了一会,安抚她躺好,抱着康康去秦牧隐床上,康康拽着她的衣衫死活不干,黎婉把他放下,他手脚并用的挂在她身上,黎婉哭笑不得,“康康听话,明日堂婶婶带着你玩,天晚了,该睡觉了。”